食物不僅是基本需要,也是所有人類文化共同的內在生活象徵,包括我們自己。不難看出,食物是一種泉源和意象,代表生活、愛、慷慨、慶祝、喜悅、安全感、擁有與消費;諷刺的是,它也同時代表了控制、支配、殘酷與死亡。因為我們總是為了飲食而殺戮。
深入觀察食物;觀察我們吃了什麼、如何飲食,以及觀察與食物有關的態度、行為和信仰,是一場探索自我及文化核心的冒險。
當我們吃一個蘋果,不只是吃掉某個東西而已。… 我們吃下了雲、雨以及讓這棵樹成長的森林;還有無數世代動植物和人們的淚、汗、氣息和軀體,他們轉化為風、雨和土壤來餵養這棵蘋果樹。
仔細看看一個蘋果,我們能看見整個宇宙。所有的日月星辰、海洋河流、森林原野以及無數造物,都在一顆蘋果裡。蘋果樹是那無垠生命網路的一個展現,為了讓樹存在,網路中每個要素都不可或缺。
驚奇嗎?飲食這樣平凡無奇的事卻是我們文化與靈性生活的力量中心。進一步說,我們必須檢視所挑選的食物。
我們盤中的植物性食物背後,有花園果園、森林原野、四季交替和照顧長養植物的人們。若是有機永續的小規模農業,那豐饒美麗的土地就能生長味美健康的食物,配合自然的韻律,和諧地管理與工作。
我們越強迫自己忽略,它反撲的力量就越強,影響越大。仔細看看以現代方式生產的動物性食物,就會發現痛苦、殘酷與剝削的存在。我們深深知道不能過度探討它,因為這樣就必須直接面對一個事實:我們的飲食選擇引起了巨大的苦難。
所以我們淺談即止,自願無視於那層顯而易見的關係,否則我們會自責,罪惡感將沉重得讓我們無法負荷。這個公認的事實也強烈地抵觸了我們的自我形象,導致嚴重的認知失調和情感混亂。我們選擇忽視,等同選擇了無知與冷漠。
這樣的分裂是個重要卻看不見的傷口,讓現代的人類痛苦。從它也衍生出許多其它不可避免的傷口與分裂。它如此深刻可怖,是無法公開談論的禁忌。
採買、烹煮與進食時,我們選擇對自己的行為視而不見,不僅拒絕面對自己為飲食挑起的恐怖苦難,也拒絕了周遭的美麗世界。
我們談論愛、友善、自由和溫馨的世界,卻不知是我們的行為決定所有人將經歷的未來,尤其是那些不易覺察的習慣。
我們三餐猶如掠食者般進食,也因此把自己當作掠食者,培養並合理化掠奪的行為跟習俗,與和性靈成長有關的包容友善背道而馳。為食物而囚禁、操控和屠殺動物,必定產生殘酷。我們自幼即被迫漠對殘酷的行兇者。沒有人故意ㄧㄣ去選擇吃動物,只是從文化和成長的過程中繼承了這樣的習慣。
這是我們文化的典型型態。我們從未被告知人類不宜吃大量的動物性食品。我們從未被告知不麻醉的閹割以及其它傷殘動物的行為是例行公事;野蠻的屠殺在修飾後每日自碗盤中瞠目而望,在我們看電視、閱讀或談話時被無意識地咀嚼吞下。
我們付出龐大的代價:天賦智能與慈悲心腸變得遲鈍,最後失去平靜、自由和快樂。… 這些每日的慣例抑制了我們建立連結的能力,嚴重阻礙了我們的智慧。
加諸於動物的痛苦與我們的關聯被熟練地切斷,自然而然地,我們也嫺熟於切斷自己和饑民、生態、戰爭災區與未來世代的關聯。
繼續不斷物化動物為食品,並違反自然法則,深深地對我們和其他動物造成莫名而巨大的痛苦,也蒙蔽我們瞭解自己和其他動物的本質。
我們錯將自己視為僅只是某種誕生的物體,活一段時間就會死亡。和其他動物一樣,我們不只是有形的生靈,實質上還是意識。我們都是無限神秘造化力的表現,它孕育維持宇宙的造化。我們的身心是神聖的,所有生靈的身心也一樣。
所有生命無限的性靈之光在萬物內閃耀。看見並認得萬物的這道光,我們就一起得到自由。它就是愛。我們看不見,常因別人也從未在自己身上見過它,所以我們自我囚禁,錯把膚淺的囹圄當作深刻與自由。
把其他動物視為食物來源加以剝削,我們就把和諧的網路結構破壞殆盡,以致于創造了自我奴役的文化而不自知。
療愈、美德與自由來自理解。愛理解一切。理解讓我們能欣然承擔責任,讓自己的生命成為幫助世界的力量,而非自認掌管萬物,切斷和他們的關連,讓殘酷存在。
覺知,行為自然就會改變;行為改變,人也會不同,進而影響我們的關係網,然後我們就能引領社會進步,為每個人帶來自由、快樂與創造力的嶄新視野。它肇始於我們最親近的行為,並與自然的秩序連結甚廣——那就是我們最主要的靈性象徵與最基本的社會習慣:飲食。